【原创】神与他(一发完)


他是在那个年代稀有的医学生,开战三年以来,作为军医跟着这支排不上什么名号的编队。每天都有人受伤,每天都有人死在无情的战场上。

 

曾经有一个士兵在包扎伤口时问他:“看了那么多惨烈的伤口,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坚持?”他笑了笑,眼神里的光黯淡了一秒,只是说:“走不了也不想走。”

 

因为他的处理手法快速有效,渐渐在军队中传开了名声,士兵们乐于称他为“神之手”,他也尝试过和这些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的士兵交流,最后达成的共识,则是“多神论”的普及。

 

他看着面前坐着的一排,用欣赏眼光看着他的,大大小小都有些军功在身的军人们,在这种无意义之事的讨论中,倒是一个个都像是孩子。

 

他只好也用哄孩子的语气,和他们说话,内容也不过是各种自谦的话,显然不能说服这些人,只好把军队里剩下的同行拿来垫背。

 

在那之后,有一个高挑的身影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面前,不论是真的受伤,还是只来看看他怎么处理伤口,总是能找到理由来待在他身边。

 

那人来时从来不在军装上放那些显示军功的勋章,或者说,他是把所有的这些都卸了下来,试图装作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基层士兵。

 

但那人不知道的是,他早就通过那些衣服上的孔洞,大概估计了一下勋章的个数和军衔的等级,而后笑出了声“都一个快准将的人了啊……”

 

于是两个人十分有默契的谁都没说出口,他也因为那人的隐瞒而只当他是个普通士兵,只不过在每次那人来时,用自己的秘密私藏给那人泡上一小壶淡茶。

 

那人温和的笑容在蒸腾的烟火气中一直很好看,他觉得安心了不少。那人也总是和他说:“这茶是甜的,和你一样。”随后眉眼弯弯地盯着他。

 

这平静仍是偷来的,二人都清楚这一点。

 

因此当敌军的炸弹落在医疗区域附近时,他没什么慌乱紧张的神情,只是把自己的工具整齐的收好,将所有东西都随身携带着跑到了外面,为没有防备的士兵们处理。

 

于此同时,更加频繁的炮击声出现在前方军队集中的地方,曾经对此毫无反应的他心脏突然跟着抽痛了一下。

 

他顿时慌了神,手竟有些颤抖,旁边的士兵发现他有些不对劲,安慰他说:“没事的,前面那些哥们比我们强,不会怎么样的。”

 

他知道这个士兵在撒谎安慰他,手里的速度更快了一点。打完绷带的结就拼了命地向前线的放向跑去,在凛冽的风里,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和手脚一样冰凉。

 

等他终于到达军队的后方时,他们已经在组织反击了,他终于看到准将穿上了应当的制服,指挥着大局的行动,坚毅的身体和心志将那人保护的极好。

 

他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。终究是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拼命地跑过,这时腿有些软,他就直接坐在了地上。

 

他看着站在高处的准将,那么冷静理智的样子还是他第一次见到,“那就是属于他的东西吧”他想着。

 

他没想到,最后面临死亡威胁的是他自己。

 

一个穿着军医制服的人突然出现在他身边,他转头正想问是哪个人和他一起跑过来了,却被一把枪抵住了后腰。

 

“你……?”没等他说完,枪声就已经无情地响起,罪魁祸首已经将外套脱在地上,露出里面的军装隐没在了人群之中。只留他在原地,鲜红的血顺着衣服上的脏污流下,混合物是属于绝望的暗红。

 

枪声被敏锐的准将捕捉,回头便震惊地看到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,带着本不应有的血迹。

 

-人类惧怕神之陨落。

 

准将的冷静不复存在,脚步匆忙地跑到他的身边,对于腹部这样严重的伤,准将不知道怎么办,就只能用随手能摸到的东西——那件洁白到刺目的外套按住他的伤口。

 

-神厌恶堕落之物。

 

他没什么力气,感觉自己的意识都顺着子弹流出去了,但那刺目的白色,他从未感到如此丑恶。于是趁着最后一丝力气,把身上的那间外套扔了出去,沾染着血迹,落在杂乱尘土的地面上。

 

-神是人?

 

他撞上准将颤抖的眼神,扯出勉强的弧度。他能感觉到,准将身上是他的茶香和火药味。前者是他的所有物,后者是战争的所有物。

 

他想,我可能是输给了战争。

 

-神永是神。

 

他最后还是开了口,声音嘶哑的不像是他:“不是你说我是神的吗?神是不会死的。”

 

那人慌了神,“但你不是啊!给我撑住了!”一边四周张望着“医疗兵呢?后勤怎么会在这么远的地方?”

 

-神接受祈祷。

 

“自相矛盾的傻瓜。”

 

“真的很不想食言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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